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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水益/文
這只巨型蟲是如此巨大, 體型像史前猛獁象那麽大，身上能看見黑色甲骨殼一節節外翻，兩只眼睛像籃球大, 泛著詭異紅光。
之所以讓人一看就知道它是蟲族, 因為它身型像一顆切半的橢圓球體，底下有許多對觸足, 身體周圍長著許多毛須須的長須。
葉緋看著它, 它也看著葉緋，眼睛紅光一閃一閃, 隨著聚在它身前的濃霧越濃，它緩緩地向前移動。
而原本正在旁邊打架的兩人, 就這麽幾個呼吸的時間，葉緋已經感覺不到他們的動靜，她向四周掃著，確定看不見人後很快收回目光, 盯住看著她的蟲族, 拉開左手袖子, 露出環在左手上一段由一片片圓片組成的、類似長鞭子的裝飾物。
那天晚上，她正是靠著這件像裝飾的特殊裝備打得秦覓州一個措手不及。
葉緋將它一把扯下來，盯著前方的蟲族。
“你現在就出現, 那更好。”
葉緋甩了甩這件由紅色小圓片組成的長節鞭子, 在空氣中發出響亮的啪啪聲, 而隨著鞭子抽打空氣, 一道道小火苗在空氣中炸現。
“讓我試試，把你終結了, 是不是可以直接走到大結局！”
葉緋全身心警惕，準備要對上那只巨型蟲的時候, 被楚翊清忽然撲到一旁去的閻曜，已經和楚翊清打過了一輪。
楚翊清突如其來的攻勢十分淩厲，因為沒有防備，閻曜一開始就不占上風，後面一邊打一邊迅速調整狀態，卻驚訝發現，楚翊清突然間暴漲了數倍實力，原本比他略差的水平，現在居然讓他有些招架不來。
又一次被楚翊清的力道給踢飛，閻曜重重撞在樹上。
脆弱幹枯的樹身承受不住巨大撞擊，直接攔腰而斷，閻曜節節飛退，直接撞了三棵樹，最後摔在地上，然而沒等他起身，楚翊清已經追至，他直接掐住閻曜的脖子，一雙原本琥珀色的淺瞳，泛著詭異紅光。
“為什麽！你什麽都有！為什麽還要來搶走我僅有的！為什麽！！！”
暴漲的殺氣讓閻曜眼神冷厲。
楚翊清是真的想殺了他。
真好笑，這些年來，他同情楚翊清的處境，也佩服他在這種情況能撐下來，他向來對事不對人，所以哪怕身邊很多人告訴他，楚翊清這人不得不防，他依然聽從內心感覺——
立場雖然不同，但他也算個人物，某程度來說，閻曜不討厭這樣不屈的人，這也是他有時候願意幫對方一把的原因。
而現在，他為了葉緋要殺了他。
可笑的是，他以為他得到了葉緋，但事實根本就沒有。
這一局，閻曜沒有贏，楚翊清也沒有贏，他們都是失敗者。
但驕傲不允許他告訴楚翊清真相，閻曜只是冷笑一聲，眼神前所未有冰冷，原本留一手的實力也不再留手，他雙手扣住楚翊清手臂，飛腳一踹，對方被踢開，而他趁機暴起卻沒有逃跑，而是疾速欺身，凝聚十足力道的拳頭重重打下，楚翊清一口血噴了出來。
“楚翊清，你最好還留有人的理智，如果你徹底喪失理智，我會親手殺了你。”
兩人這邊打得不可開交，而隨著兩人都動了真格，高強度運用的精神力攪動了這一處的灰霧，很快，他們頭頂上就形成了一個灰色煙霧漩渦。
閻曜覺察到了頭頂的反常情況，再一次落到了地面，他抽空眺望四周，真的沒有感覺到葉緋的氣息……心裏剛剛浮現這個念頭，楚翊清又朝他撲來，閻曜冷不防又被打了一拳，摔到地上的一刻，他撐手反腳將人踢開。
“楚翊清你要瘋晚點去瘋！葉緋不見了！”
又要撲上來的楚翊清忽然一頓。
閻曜眼神冰冷，他沒再理楚翊清，而是抓住這個空隙迅速後退，朝記憶中的來路沖進灰霧裏。
閻曜曾經在前線待過，灰霧出現那一刻，他已經分辨出來這是什麽，無奈他們發現得太晚，已經被卷在其中。
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葉緋，會不會在穿梭霧裏遇到危險。
“葉緋！葉緋！葉緋！”
“……學長？”
灰霧裏磁場混亂，雖然能用精神力，可是無法像以前一樣用精神力準確定位到對方的位置，幸好沒多久他就聽到一道輕聲的回應。
閻曜腳尖一拐，速度向聲音方向趕去，很快就看見手裏拿著一條紅鞭子的葉緋。
“葉緋！”
看見閻曜的身影，葉緋也朝他跑過去，然而靠近卻看見對方衣服破碎，裸`露皮膚有著一片片可怕的深黑青紫，但這不是最重的傷，最重的傷是他的左手臂，左小臂有近十厘米的一大塊肉沒了，整只手看起來血肉模糊，快看見白色骨頭了。
“學長！！！”
閻曜剛剛是被楚翊清給撲倒的，她知道兩人肯定在打架，但是此前，新年夜後兩人打了幾次架，一開始她很擔心，後來發現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，受點皮外傷而已不要緊，但眼前閻曜居然傷成這樣，她一下子怒了。
怎麽可以打架打成這樣！再怎麽樣，大家也是隊友啊！
葉緋迅速從空間鏈中拿出醫療箱，就想趕緊替閻曜血肉外翻的左手緊急處理。
閻曜卻用完好的右手把她拉到身後，眼睛直盯著濃霧深處的那只巨型蟲。
葉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立刻掙開他的手，堅持要先幫他包紮，一邊包紮一邊迅速說：
“這邊霧氣還不夠濃，它好像過不來，我等了一會了。”
她總算理解了雷崢說的穿梭霧是什麽東西，在霧氣最濃的地方，似乎能夠產生神奇的締結，在兩個不同地方之間打通一條空間連通，蟲族通過這種特殊的通道，就能夠完成不同地方之間的位置轉移。
所以邊陲星這邊的蟲族，也是通過這樣的渠道而來到這裏的吧。
她之前還很好奇，這可是星際旅行，蟲族看起來這麽野生又原始的生物，科技不可能趕得上星盟，那它們是怎麽移動到另外一顆星球的，原來是靠著神奇技能。
雖然基本沒有科技可言，但它們發展出了科技觸碰不到的另外一個領域的超能力。
葉緋雖然好奇穿梭霧的原理和真相，卻也不會傻得說，巨型蟲還沒辦法完全過來，她就把自己送過去。
它來、她就打，它不來，她當然也不會去送死，最重要的是，不知道閻曜和楚翊清怎麽樣了。
然而還沒等葉緋找到他們，閻曜就先找過來。
……
葉緋分不清這一刻的心裏想法，只知道她看著閻曜血肉模糊的手，心裏又疼又氣。
緊急幫他左手最嚴重的部位簡單包紮，止血了之後，葉緋神情嚴肅地擡頭說：“我們找到楚學長，帶他回去。”
閻曜反手擦去自己臉上的血跡，微垂著眼皮說：“你做好心理準備，楚翊清他……”
Alpha話音未落，他們驚訝地看見，楚翊清再一次出現，卻是站在巨型蟲身旁，他眼睛緊緊盯著兩人，緩緩從濃霧最深處向他們走來。
這個情景看起來可太古怪了。
閻曜臉色前所未有地嚴峻，他站到了葉緋身前。
他看著前面一雙眼睛和巨型蟲幾乎如出一轍、同樣泛著紅光的楚翊清，微微側頭，低聲叮囑被他攔在身後的葉緋。
“一會兒我攔著他，你往霧氣薄的地方一直跑就能跑出去，記住不要回頭……”
葉緋站在閻曜側後方，她擡眸，看著身前這個高大的Alpha，似乎從她認識他開始，每一次有危險，他總是義無反顧擋在自己前方。
“跑！”
前面踏出濃霧範圍的楚翊清，又向閻曜瞬移過來，同一時刻閻曜手往後，想推開葉緋卻撲了個空，下一瞬他感覺自己心跳停了——眼前閃過來一道嬌小身影！
他瞳孔猛縮，在對方抱住自己一剎那，他也同樣抱住對方想轉身，然而沒等他完全轉身，楚翊清的手已經打在葉緋肩膀上！
“葉緋！！！”
巨大力道把兩人遠遠掀翻！
摔在地上的閻曜顧不得自己，爬起來馬上去看懷裏的葉緋，卻見葉緋自己坐了起來，一邊咳血一邊伸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。
“學長，這次、咳咳讓我來。”
閻曜扶著她的手很輕，聲音卻很重，他吼著她：“你瘋了！你不夠他打！”
葉緋當然知道，如果真憑實力、赤手空拳來對打，閻曜或楚翊清，她都打不過。
但是她又不是想跟他們打架。
葉緋擦去唇角的血跡，沒再解釋什麽，而是就是閻曜的力道站起來，轉身看追過來的楚翊清。
果然，如她所料，楚翊清臉上並沒有之前的暴戾、無情，他露出了慌張神色。
“葉、葉學妹……”
她就知道，楚翊清只是跟閻曜過不去，看見他就想打架，可是他不會針對其他人，比如她。
葉緋站在閻曜身前，看著楚翊清：“好疼呀，楚學長，不要打了好不好？”
聞言，楚翊清跌跌撞撞地跑過來，閻曜立刻想要上前，卻被葉緋給緊緊攔在身後，她低聲說：“學長你相信我。”
隨即他們就看見，之前還兇得像是要毀天滅地的楚翊清，這一刻神色慌張，他根本無視一旁警惕敵視的閻曜，全副精神都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孩子。
那些被奪走的心神又逐漸回來了，頭部的劇痛在提醒楚翊清，不能再失控，失控他會傷害她。
跑到了近前，楚翊清腳步一拐，他直接把葉緋一撲，閻曜立刻護住葉緋，最後三個人滾作一團摔在地上。
倒在地上，閻曜第一時間想把一旁的楚翊清給踢出去，結果擡頭一看，立刻無語。
便見剛剛還兇得一批的楚翊清，身上什麽殺氣都沒有了，他就著撲在地上的姿勢，一只手捂著頭、表情痛苦又掙紮，一只手卻緊緊抓住葉緋的袖子不放，臉上露出了閻曜最討厭的熟悉的可憐神色。
他說：“……別不要我。”
葉緋一楞，她伸手把楚翊清扶了起來，認真地說：
“楚學長，你不是一個人，我在這裏，學長也在這裏，你冷靜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楚翊清定定看著葉緋，不知道是他神志回來了，還是女孩子溫柔平和的情緒傳達給他，他眼底的紅光逐漸消失，整個人終於軟了下來，他脫力一般向前撲，卻沒有如他所料撲在葉緋身上……前方身影一晃，閻曜單手向前，橫梗在他胸口，頂住了他的人。
Alpha眉眼冷厲地看著他：“不要裝弱，先把你搞出來的事情收拾了。”
楚翊清表情楞楞的。
葉緋向四周張望，這濃霧來的實在詭異，還有楚翊清的狀態，也讓人無法不多想。
眼見楚翊清似乎已經脫離之前的失控狀態，然而霧氣依然在四周彌漫，濃霧深處那只巨型蟲，依然在虎視眈眈著他們，一步一步地向前蠕動。
葉緋試著跟楚翊清說：“楚學長，你能不能讓這個霧消失？或者讓它離開？”
然而楚翊清好像沒聽見似的，眼也不眨地看著她。
正當葉緋想還有什麽辦法時，神奇的事情出現了，彌漫在他們四周的濃霧居然開始變薄，在緩緩地消散。
濃霧裏時已經前進了一段距離的巨型蟲，發出了一道不甘心的尖銳鳴叫，然後它緩緩轉身，朝濃霧深處走去。
它離開了。
或者說，穿梭霧的空間鏈接通道沒有成功搭建，巨型蟲沒有辦法過來，所以它只能不甘地離去。
不管真相如何，今天發生的這一幕都給葉緋的三觀造成不小的沖突，她下意識看向楚翊清。
“楚學長……”
然而剛剛還睜眼看著他的Alpha，已經閉上了眼，整個人失去知覺一般，他昏倒了。
葉緋感覺到薄霧在散去，很快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呼喚他們。
“隊長！葉緋！楚首席！”
葉緋擡頭，終於看見驅散了灰霧之後，露出了星空下的夜色。
灰霧彌漫之前還是落日時分，他們在這個灰霧裏耽誤了一點點時間，再出來，居然已經滿天星辰。
所以，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？
-
把楚翊清送進了指揮中心的醫療室，葉緋和閻曜等人等在外面。
最後聽見醫生出來說，楚翊清疑似精神海出了點問題，有關這方面的疾病向來是無法醫治，只能再觀察看看……得到了這個診斷結果，葉緋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什麽感覺。
醫生離開後，其他隊友在褚教官的建議下先回去了，醫療室外一時只剩下她和閻曜兩人。
褚教官去看過楚翊清後，又跟醫生談了話，出來跟他們說：“你們兩個跟我來。”
葉緋和閻曜跟著褚教官向前方走，趁著前方褚教官不註意，她悄悄向閻曜眨了眨眼睛。
那意思是：怎麽辦？要不要說實話？
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，然而，葉緋知道，這些事情很重要，說不定一個弄得不好，和星盟整個未來都有關系，但是，不知道楚翊清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，冒冒然開口，他會不會被關起來研究？
閻曜從解困後，眉頭就沒有松開過。
出現灰霧的事情瞞不住，因為他們出來後已經知道，他們三個人被灰霧給包圍起來這件事情，被後來跟過來的雷治、屈會寧、霍磊三人發現了，他們第一時間守在外面並且上報了褚教官。
褚教官見多識廣，判斷了是什麽東西，不是可以瞞起來的事情，第一時間知會了劉中校，對方立即派出士兵，把這一片區給圍了起來。
軍部那邊緊張地向上級聯系，眼看無數兵力在不斷向這邊聚集，警惕著最壞的情況發生。
幾個小時後，在陰沈沈的夜色籠罩下，凝聚在枯樹林上空的灰色煙霧漩渦，卻慢慢散開了。
然後眾人便驚訝看到，一直在向外擴展的灰霧居然慢慢收縮、變薄，肉眼可見地被驅散了，露出枯樹林原本的蕭條模樣。
所以他們才大著膽子進來找人，幸好除了楚翊清病發，其他兩個人也受了點傷外，並沒有更嚴重的情況發生。
劉中校那邊第一時間想把他們帶走，可葉緋和閻曜兩人堅持要先等楚翊清的情況，所以就拖到了現在。
劉中校現在正帶兵在醫療部外邊等著他們，只要一出去就會接受審訊。
不過在此之前，他們必須先過褚教官這一關。
所以灰霧這件事情，瞞不過去，不過，在灰霧裏看見巨型蟲族，還有楚翊清發瘋，甚至一些更嚴重的推測，這些事情要不要說……閻曜明白葉緋的意思。
就個人感情來說，葉緋不想說，但葉緋又是一個識大局的人，所以她想詢問閻曜這件事情，能不能尋找到一個平衡點來解決。
閻曜最後向葉緋點點頭。
劉中校那些人就算了，但褚教官是楚翊清的親人，有些事情還是和他通通氣比較好。
劉中校那些人還等在外面，留給褚教官他們的時間不多，所以褚教官一帶他們進到房間，立刻就直奔主題：
“你們在裏面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於是葉緋和閻曜兩人斟酌著，把楚翊清忽然間發瘋攻擊閻曜，隨後濃霧裏出現巨型蟲，最後楚翊清情況得到控制，灰霧就消失的事情據實告知。
沒想到聽完後，褚教官沈默了。
他安靜了許久，最後目露懇求地看著兩人：“灰霧的事情，你們如實告訴劉中校，但是阿翊失去控制……這事你們先緩一緩再說，行嗎？”
見兩個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，褚教官低聲說：
“你們兩個都猜到了，對吧？我也不瞞你們，我一直都知道，這件事並不像表面看的那麽簡單，一般人被寄生，不是瘋就是死，就算活下來神志也會被腐蝕被操控，但是阿翊他不一樣，他一直有自己的意識。”
“他並沒有被那些東西控制，我相信他可以戰勝這些東西，就像過去的這些年一樣，如果讓那些人知道，他會被控制起來，甚至……”
會被抓去做研究。
葉緋看著目露懇切的褚教官，心裏很難過。
褚教官一直信任著楚翊清，然而從上輩子的結局來看，楚翊清最終並沒有維持住自己身為人類的神志，他辜負了褚教官對他的信任，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戰，他站在了人類對立面的原因。
不過褚教官說得對，葉緋也認為現在還沒有到那種程度，楚翊清剛剛才露出一些端倪，而且一直以來他把體內那些東西壓制得很好，沒有任何人發現，包括她，所以，這件事是不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。
假如，導致楚翊清最終站在人類對立面的原因就是他身上的噬蟲，那麽假如他們能在這個時候就先把這個隱患給解決了，是不是意味著可以避免最後的戰役？
於是葉緋也望向了閻曜，閻曜垂在身側的手蜷成了拳頭，最後他點了點頭。
褚教官：“謝謝……”
兩人離開房間往外走，很快就遇到過來接他們的士兵。
去劉中校那裏例行一趟問話之後，兩人聽說楚翊清已經醒了，又回到了醫療部。
這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淩晨時分，邊陲星原本就是環境惡劣、荒無人煙的星球，除了他們這些為了清掃蟲族而來到這裏的臨時救兵，也沒有多少其他的生物動靜。
在這片安靜得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見的寂靜裏，兩人回到了醫療室，來到了楚翊清的病房。
要進去病房的時候，葉緋的袖子被閻曜拉了拉。
葉緋回頭，卻見閻曜少有地低著頭，聲音極輕地說：
“楚翊清，他就是運氣不好了一點，其實真沒有那麽弱，你不要輕易答應他什麽，好不好？”
葉緋看了他一會兒，想了想說：“不會輕易的。”
閻曜便松手了，然後靠著門站著，瞧他這個樣子，他像是不準備進去，或許他也知道，楚翊清一看見他，會升起敵意，或許又會徒生一場爭執。
他們送楚翊清回到了醫療部後，閻曜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過，此刻，他一只手臂纏著厚厚繃帶，臉上還有擦傷，站在那裏垂眼，看起來沒什麽精神、悶悶不樂的樣子，葉緋覺得，好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大狗狗。
心裏出現了這個比喻，她莫名有些想笑，然後她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袖子，閻曜看過來時她沒有松手，而是直接拉著他往病房走去。
“楚學長只是一時失去理智，他現在恢覆正常了，走，我們一起進去。”
閻曜想，他只對你理智，對他，隨時可以失去理智。
雖然這麽想著，但閻曜依然順著葉緋的力道被她拉進了病房。
這邊的病房比較簡陋，一開門便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楚翊清。
閻曜清楚地看到，原本看見葉緋的楚翊清眼神一亮，然後就看見後邊的他，神色肉眼可見地低沈了下來。
閻曜也不說話，他站在了病房一角，擺明就是因為葉緋他才走進來，並不想管事的模樣。
楚翊清微垂著眼，坐在病床上，一言不發。
葉緋走到了楚翊清床頭邊，直入話題：“楚學長，你是不是被噬蟲寄生？”
過分直接的問話，讓楚翊清猝然一驚，他震驚地看著葉緋，又下意識看向站在門邊的閻曜。
他們的表情都很淡定，原來，他真的露餡了。
手緊攥著底下的被單，楚翊清低著頭，想到他之前失去了控制的模樣，莫名覺得自己很狼狽。
他不說話，葉緋也不在意，她繼續說：“楚學長，我們一起想辦法，一定有解決辦法的，我和學長會幫你的，所以，你不要再被搶走身體控制權，好不好？”
楚翊清心裏微微一動，擡頭，他看見女孩子眼神真摯地望著自己，這一刻，他浮現了一個念頭——
這個世界上或許有誰會因為世俗的觀點鄙視他、輕視他、厭惡他、放棄他，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葉緋。
他無視了葉緋話裏面的學長二字，看著葉緋，最後默默地點了下頭。
楚翊清並沒有休息太久，第二天他就回到了營地。
甚至他認為自己已經恢覆了尋常，要求加入任務。
今天負責清掃一種叫做巨骨蟲的蟲族，據說這種蟲族危害性特別大，需要的隊員比較多，有興趣的隊員都可以加入清掃任務。
然而等他去到了任務地點才發現，這裏有閻曜，卻沒有葉緋。
今天的屈會寧也一起出任務了，一問之下才知道，葉緋今天居然沒有出任務，可是他剛剛在營地裏卻沒有看見她，也不知道她人去了哪裏。
看見了同在附近的閻曜，楚翊清一時有些搞不懂自己急巴巴地趕回來是為了什麽。
不過來都來了，任務還是得完成。
巨骨蟲是一種身上黑色殼甲外露，腳下長有幾對觸足，身上還有飛須的厲害蟲族。
這些巨骨蟲一只體型有獅子那麽大，參賽者們圍在一起聽士兵們講解這種蟲族的弱點在於腳下的觸足，千萬不要被它的飛須給纏到，而且身上的甲殼剛硬，這是一種攻擊力很強的蟲族。
在前線很多主戰區，這種蟲族都是攻擊主力，一般長有獅子老虎這麽大的體型，就是成年的蟲族，攻擊性會更強。
今天少了葉緋，他們沒法用之前機甲做主攻先鋒的那種隊形，不過這麽多的參賽者也不是吃素的，便見他們幾部機甲聚在一起，相互防備，頂在了外邊的防線上。
遇到了這種蟲族，赤手空拳的人類可太被動了，所以士兵們都退居後防，今天用的是重炮彈輔助攻擊。
原本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，然而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鉆過來一群石頭蟲族——
居然從地下悄悄地來到了他們的防線後方，冷不防就咬上了毫無防備的士兵們。
閻曜、楚翊清因為昨天受傷的關系，今天雖然堅持出任務，不過他們並沒有使用機甲，原本是在後防線上幫助士兵緩解壓力，沒想到遇到石頭蟲突然來偷襲。
閻曜好一點，他受傷的是左手，立刻就躲過了第一波襲擊，楚翊清慘了一點，他的內臟受了傷，原本就是硬撐著過來的，反應慢了不少，眼看就要被石頭蟲咬到，一只手伸過來，把他推開。
楚翊清猛地回頭，看見閻曜站在他原本的位置，單手拿槍對準四周撲過來的石頭蟲射擊。
閻曜知道楚翊清在看他，他頭也不回地說：“不是保護你，只是看在葉緋的份上。”
他不希望楚翊清又受傷惹得葉緋心疼，所以盡管他也不願意，但他還是這麽做了。
楚翊清心情很覆雜，設身處地交換兩個人的位置，他自問做不到閻曜這樣，他或許會趁著情敵病、要他命，但是閻曜這個人居然能因為葉緋在意，就願意保護他？
他不信他沒有感覺到，他昨天想殺他。
楚翊清眼角掃到閻曜附近的碎石頭隱約有晃動，有石頭蟲潛伏在那裏，等它出其不意地偷襲，就可以咬到閻曜。
楚翊清眼睛閃過紅光，他冷冷看著站在自己前方的閻曜，他的唇角諷刺地彎起。
居然這麽大膽地背對著情敵，是篤定他不敢做什麽？
果然是風光霽月的太子，可惜，他楚翊清是從第九區爬出來的卑鄙臭蟲……所以，不要怪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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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所以讓人一看就知道它是蟲族, 因為它身型像一顆切半的橢圓球體，底下有許多對觸足, 身體周圍長著許多毛須須的長須。
葉緋看著它, 它也看著葉緋，眼睛紅光一閃一閃, 隨著聚在它身前的濃霧越濃，它緩緩地向前移動。
而原本正在旁邊打架的兩人, 就這麽幾個呼吸的時間，葉緋已經感覺不到他們的動靜，她向四周掃著，確定看不見人後很快收回目光, 盯住看著她的蟲族, 拉開左手袖子, 露出環在左手上一段由一片片圓片組成的、類似長鞭子的裝飾物。
那天晚上，她正是靠著這件像裝飾的特殊裝備打得秦覓州一個措手不及。
葉緋將它一把扯下來，盯著前方的蟲族。
“你現在就出現, 那更好。”
葉緋甩了甩這件由紅色小圓片組成的長節鞭子, 在空氣中發出響亮的啪啪聲, 而隨著鞭子抽打空氣, 一道道小火苗在空氣中炸現。
“讓我試試，把你終結了, 是不是可以直接走到大結局！”
葉緋全身心警惕，準備要對上那只巨型蟲的時候, 被楚翊清忽然撲到一旁去的閻曜，已經和楚翊清打過了一輪。
楚翊清突如其來的攻勢十分淩厲，因為沒有防備，閻曜一開始就不占上風，後面一邊打一邊迅速調整狀態，卻驚訝發現，楚翊清突然間暴漲了數倍實力，原本比他略差的水平，現在居然讓他有些招架不來。
又一次被楚翊清的力道給踢飛，閻曜重重撞在樹上。
脆弱幹枯的樹身承受不住巨大撞擊，直接攔腰而斷，閻曜節節飛退，直接撞了三棵樹，最後摔在地上，然而沒等他起身，楚翊清已經追至，他直接掐住閻曜的脖子，一雙原本琥珀色的淺瞳，泛著詭異紅光。
“為什麽！你什麽都有！為什麽還要來搶走我僅有的！為什麽！！！”
暴漲的殺氣讓閻曜眼神冷厲。
楚翊清是真的想殺了他。
真好笑，這些年來，他同情楚翊清的處境，也佩服他在這種情況能撐下來，他向來對事不對人，所以哪怕身邊很多人告訴他，楚翊清這人不得不防，他依然聽從內心感覺——
立場雖然不同，但他也算個人物，某程度來說，閻曜不討厭這樣不屈的人，這也是他有時候願意幫對方一把的原因。
而現在，他為了葉緋要殺了他。
可笑的是，他以為他得到了葉緋，但事實根本就沒有。
這一局，閻曜沒有贏，楚翊清也沒有贏，他們都是失敗者。
但驕傲不允許他告訴楚翊清真相，閻曜只是冷笑一聲，眼神前所未有冰冷，原本留一手的實力也不再留手，他雙手扣住楚翊清手臂，飛腳一踹，對方被踢開，而他趁機暴起卻沒有逃跑，而是疾速欺身，凝聚十足力道的拳頭重重打下，楚翊清一口血噴了出來。
“楚翊清，你最好還留有人的理智，如果你徹底喪失理智，我會親手殺了你。”
兩人這邊打得不可開交，而隨著兩人都動了真格，高強度運用的精神力攪動了這一處的灰霧，很快，他們頭頂上就形成了一個灰色煙霧漩渦。
閻曜覺察到了頭頂的反常情況，再一次落到了地面，他抽空眺望四周，真的沒有感覺到葉緋的氣息……心裏剛剛浮現這個念頭，楚翊清又朝他撲來，閻曜冷不防又被打了一拳，摔到地上的一刻，他撐手反腳將人踢開。
“楚翊清你要瘋晚點去瘋！葉緋不見了！”
又要撲上來的楚翊清忽然一頓。
閻曜眼神冰冷，他沒再理楚翊清，而是抓住這個空隙迅速後退，朝記憶中的來路沖進灰霧裏。
閻曜曾經在前線待過，灰霧出現那一刻，他已經分辨出來這是什麽，無奈他們發現得太晚，已經被卷在其中。
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葉緋，會不會在穿梭霧裏遇到危險。
“葉緋！葉緋！葉緋！”
“……學長？”
灰霧裏磁場混亂，雖然能用精神力，可是無法像以前一樣用精神力準確定位到對方的位置，幸好沒多久他就聽到一道輕聲的回應。
閻曜腳尖一拐，速度向聲音方向趕去，很快就看見手裏拿著一條紅鞭子的葉緋。
“葉緋！”
看見閻曜的身影，葉緋也朝他跑過去，然而靠近卻看見對方衣服破碎，裸`露皮膚有著一片片可怕的深黑青紫，但這不是最重的傷，最重的傷是他的左手臂，左小臂有近十厘米的一大塊肉沒了，整只手看起來血肉模糊，快看見白色骨頭了。
“學長！！！”
閻曜剛剛是被楚翊清給撲倒的，她知道兩人肯定在打架，但是此前，新年夜後兩人打了幾次架，一開始她很擔心，後來發現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，受點皮外傷而已不要緊，但眼前閻曜居然傷成這樣，她一下子怒了。
怎麽可以打架打成這樣！再怎麽樣，大家也是隊友啊！
葉緋迅速從空間鏈中拿出醫療箱，就想趕緊替閻曜血肉外翻的左手緊急處理。
閻曜卻用完好的右手把她拉到身後，眼睛直盯著濃霧深處的那只巨型蟲。
葉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立刻掙開他的手，堅持要先幫他包紮，一邊包紮一邊迅速說：
“這邊霧氣還不夠濃，它好像過不來，我等了一會了。”
她總算理解了雷崢說的穿梭霧是什麽東西，在霧氣最濃的地方，似乎能夠產生神奇的締結，在兩個不同地方之間打通一條空間連通，蟲族通過這種特殊的通道，就能夠完成不同地方之間的位置轉移。
所以邊陲星這邊的蟲族，也是通過這樣的渠道而來到這裏的吧。
她之前還很好奇，這可是星際旅行，蟲族看起來這麽野生又原始的生物，科技不可能趕得上星盟，那它們是怎麽移動到另外一顆星球的，原來是靠著神奇技能。
雖然基本沒有科技可言，但它們發展出了科技觸碰不到的另外一個領域的超能力。
葉緋雖然好奇穿梭霧的原理和真相，卻也不會傻得說，巨型蟲還沒辦法完全過來，她就把自己送過去。
它來、她就打，它不來，她當然也不會去送死，最重要的是，不知道閻曜和楚翊清怎麽樣了。
然而還沒等葉緋找到他們，閻曜就先找過來。
……
葉緋分不清這一刻的心裏想法，只知道她看著閻曜血肉模糊的手，心裏又疼又氣。
緊急幫他左手最嚴重的部位簡單包紮，止血了之後，葉緋神情嚴肅地擡頭說：“我們找到楚學長，帶他回去。”
閻曜反手擦去自己臉上的血跡，微垂著眼皮說：“你做好心理準備，楚翊清他……”
Alpha話音未落，他們驚訝地看見，楚翊清再一次出現，卻是站在巨型蟲身旁，他眼睛緊緊盯著兩人，緩緩從濃霧最深處向他們走來。
這個情景看起來可太古怪了。
閻曜臉色前所未有地嚴峻，他站到了葉緋身前。
他看著前面一雙眼睛和巨型蟲幾乎如出一轍、同樣泛著紅光的楚翊清，微微側頭，低聲叮囑被他攔在身後的葉緋。
“一會兒我攔著他，你往霧氣薄的地方一直跑就能跑出去，記住不要回頭……”
葉緋站在閻曜側後方，她擡眸，看著身前這個高大的Alpha，似乎從她認識他開始，每一次有危險，他總是義無反顧擋在自己前方。
“跑！”
前面踏出濃霧範圍的楚翊清，又向閻曜瞬移過來，同一時刻閻曜手往後，想推開葉緋卻撲了個空，下一瞬他感覺自己心跳停了——眼前閃過來一道嬌小身影！
他瞳孔猛縮，在對方抱住自己一剎那，他也同樣抱住對方想轉身，然而沒等他完全轉身，楚翊清的手已經打在葉緋肩膀上！
“葉緋！！！”
巨大力道把兩人遠遠掀翻！
摔在地上的閻曜顧不得自己，爬起來馬上去看懷裏的葉緋，卻見葉緋自己坐了起來，一邊咳血一邊伸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。
“學長，這次、咳咳讓我來。”
閻曜扶著她的手很輕，聲音卻很重，他吼著她：“你瘋了！你不夠他打！”
葉緋當然知道，如果真憑實力、赤手空拳來對打，閻曜或楚翊清，她都打不過。
但是她又不是想跟他們打架。
葉緋擦去唇角的血跡，沒再解釋什麽，而是就是閻曜的力道站起來，轉身看追過來的楚翊清。
果然，如她所料，楚翊清臉上並沒有之前的暴戾、無情，他露出了慌張神色。
“葉、葉學妹……”
她就知道，楚翊清只是跟閻曜過不去，看見他就想打架，可是他不會針對其他人，比如她。
葉緋站在閻曜身前，看著楚翊清：“好疼呀，楚學長，不要打了好不好？”
聞言，楚翊清跌跌撞撞地跑過來，閻曜立刻想要上前，卻被葉緋給緊緊攔在身後，她低聲說：“學長你相信我。”
隨即他們就看見，之前還兇得像是要毀天滅地的楚翊清，這一刻神色慌張，他根本無視一旁警惕敵視的閻曜，全副精神都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孩子。
那些被奪走的心神又逐漸回來了，頭部的劇痛在提醒楚翊清，不能再失控，失控他會傷害她。
跑到了近前，楚翊清腳步一拐，他直接把葉緋一撲，閻曜立刻護住葉緋，最後三個人滾作一團摔在地上。
倒在地上，閻曜第一時間想把一旁的楚翊清給踢出去，結果擡頭一看，立刻無語。
便見剛剛還兇得一批的楚翊清，身上什麽殺氣都沒有了，他就著撲在地上的姿勢，一只手捂著頭、表情痛苦又掙紮，一只手卻緊緊抓住葉緋的袖子不放，臉上露出了閻曜最討厭的熟悉的可憐神色。
他說：“……別不要我。”
葉緋一楞，她伸手把楚翊清扶了起來，認真地說：
“楚學長，你不是一個人，我在這裏，學長也在這裏，你冷靜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楚翊清定定看著葉緋，不知道是他神志回來了，還是女孩子溫柔平和的情緒傳達給他，他眼底的紅光逐漸消失，整個人終於軟了下來，他脫力一般向前撲，卻沒有如他所料撲在葉緋身上……前方身影一晃，閻曜單手向前，橫梗在他胸口，頂住了他的人。
Alpha眉眼冷厲地看著他：“不要裝弱，先把你搞出來的事情收拾了。”
楚翊清表情楞楞的。
葉緋向四周張望，這濃霧來的實在詭異，還有楚翊清的狀態，也讓人無法不多想。
眼見楚翊清似乎已經脫離之前的失控狀態，然而霧氣依然在四周彌漫，濃霧深處那只巨型蟲，依然在虎視眈眈著他們，一步一步地向前蠕動。
葉緋試著跟楚翊清說：“楚學長，你能不能讓這個霧消失？或者讓它離開？”
然而楚翊清好像沒聽見似的，眼也不眨地看著她。
正當葉緋想還有什麽辦法時，神奇的事情出現了，彌漫在他們四周的濃霧居然開始變薄，在緩緩地消散。
濃霧裏時已經前進了一段距離的巨型蟲，發出了一道不甘心的尖銳鳴叫，然後它緩緩轉身，朝濃霧深處走去。
它離開了。
或者說，穿梭霧的空間鏈接通道沒有成功搭建，巨型蟲沒有辦法過來，所以它只能不甘地離去。
不管真相如何，今天發生的這一幕都給葉緋的三觀造成不小的沖突，她下意識看向楚翊清。
“楚學長……”
然而剛剛還睜眼看著他的Alpha，已經閉上了眼，整個人失去知覺一般，他昏倒了。
葉緋感覺到薄霧在散去，很快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呼喚他們。
“隊長！葉緋！楚首席！”
葉緋擡頭，終於看見驅散了灰霧之後，露出了星空下的夜色。
灰霧彌漫之前還是落日時分，他們在這個灰霧裏耽誤了一點點時間，再出來，居然已經滿天星辰。
所以，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？
-
把楚翊清送進了指揮中心的醫療室，葉緋和閻曜等人等在外面。
最後聽見醫生出來說，楚翊清疑似精神海出了點問題，有關這方面的疾病向來是無法醫治，只能再觀察看看……得到了這個診斷結果，葉緋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什麽感覺。
醫生離開後，其他隊友在褚教官的建議下先回去了，醫療室外一時只剩下她和閻曜兩人。
褚教官去看過楚翊清後，又跟醫生談了話，出來跟他們說：“你們兩個跟我來。”
葉緋和閻曜跟著褚教官向前方走，趁著前方褚教官不註意，她悄悄向閻曜眨了眨眼睛。
那意思是：怎麽辦？要不要說實話？
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，然而，葉緋知道，這些事情很重要，說不定一個弄得不好，和星盟整個未來都有關系，但是，不知道楚翊清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，冒冒然開口，他會不會被關起來研究？
閻曜從解困後，眉頭就沒有松開過。
出現灰霧的事情瞞不住，因為他們出來後已經知道，他們三個人被灰霧給包圍起來這件事情，被後來跟過來的雷治、屈會寧、霍磊三人發現了，他們第一時間守在外面並且上報了褚教官。
褚教官見多識廣，判斷了是什麽東西，不是可以瞞起來的事情，第一時間知會了劉中校，對方立即派出士兵，把這一片區給圍了起來。
軍部那邊緊張地向上級聯系，眼看無數兵力在不斷向這邊聚集，警惕著最壞的情況發生。
幾個小時後，在陰沈沈的夜色籠罩下，凝聚在枯樹林上空的灰色煙霧漩渦，卻慢慢散開了。
然後眾人便驚訝看到，一直在向外擴展的灰霧居然慢慢收縮、變薄，肉眼可見地被驅散了，露出枯樹林原本的蕭條模樣。
所以他們才大著膽子進來找人，幸好除了楚翊清病發，其他兩個人也受了點傷外，並沒有更嚴重的情況發生。
劉中校那邊第一時間想把他們帶走，可葉緋和閻曜兩人堅持要先等楚翊清的情況，所以就拖到了現在。
劉中校現在正帶兵在醫療部外邊等著他們，只要一出去就會接受審訊。
不過在此之前，他們必須先過褚教官這一關。
所以灰霧這件事情，瞞不過去，不過，在灰霧裏看見巨型蟲族，還有楚翊清發瘋，甚至一些更嚴重的推測，這些事情要不要說……閻曜明白葉緋的意思。
就個人感情來說，葉緋不想說，但葉緋又是一個識大局的人，所以她想詢問閻曜這件事情，能不能尋找到一個平衡點來解決。
閻曜最後向葉緋點點頭。
劉中校那些人就算了，但褚教官是楚翊清的親人，有些事情還是和他通通氣比較好。
劉中校那些人還等在外面，留給褚教官他們的時間不多，所以褚教官一帶他們進到房間，立刻就直奔主題：
“你們在裏面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於是葉緋和閻曜兩人斟酌著，把楚翊清忽然間發瘋攻擊閻曜，隨後濃霧裏出現巨型蟲，最後楚翊清情況得到控制，灰霧就消失的事情據實告知。
沒想到聽完後，褚教官沈默了。
他安靜了許久，最後目露懇求地看著兩人：“灰霧的事情，你們如實告訴劉中校，但是阿翊失去控制……這事你們先緩一緩再說，行嗎？”
見兩個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，褚教官低聲說：
“你們兩個都猜到了，對吧？我也不瞞你們，我一直都知道，這件事並不像表面看的那麽簡單，一般人被寄生，不是瘋就是死，就算活下來神志也會被腐蝕被操控，但是阿翊他不一樣，他一直有自己的意識。”
“他並沒有被那些東西控制，我相信他可以戰勝這些東西，就像過去的這些年一樣，如果讓那些人知道，他會被控制起來，甚至……”
會被抓去做研究。
葉緋看著目露懇切的褚教官，心裏很難過。
褚教官一直信任著楚翊清，然而從上輩子的結局來看，楚翊清最終並沒有維持住自己身為人類的神志，他辜負了褚教官對他的信任，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戰，他站在了人類對立面的原因。
不過褚教官說得對，葉緋也認為現在還沒有到那種程度，楚翊清剛剛才露出一些端倪，而且一直以來他把體內那些東西壓制得很好，沒有任何人發現，包括她，所以，這件事是不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。
假如，導致楚翊清最終站在人類對立面的原因就是他身上的噬蟲，那麽假如他們能在這個時候就先把這個隱患給解決了，是不是意味著可以避免最後的戰役？
於是葉緋也望向了閻曜，閻曜垂在身側的手蜷成了拳頭，最後他點了點頭。
褚教官：“謝謝……”
兩人離開房間往外走，很快就遇到過來接他們的士兵。
去劉中校那裏例行一趟問話之後，兩人聽說楚翊清已經醒了，又回到了醫療部。
這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淩晨時分，邊陲星原本就是環境惡劣、荒無人煙的星球，除了他們這些為了清掃蟲族而來到這裏的臨時救兵，也沒有多少其他的生物動靜。
在這片安靜得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見的寂靜裏，兩人回到了醫療室，來到了楚翊清的病房。
要進去病房的時候，葉緋的袖子被閻曜拉了拉。
葉緋回頭，卻見閻曜少有地低著頭，聲音極輕地說：
“楚翊清，他就是運氣不好了一點，其實真沒有那麽弱，你不要輕易答應他什麽，好不好？”
葉緋看了他一會兒，想了想說：“不會輕易的。”
閻曜便松手了，然後靠著門站著，瞧他這個樣子，他像是不準備進去，或許他也知道，楚翊清一看見他，會升起敵意，或許又會徒生一場爭執。
他們送楚翊清回到了醫療部後，閻曜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過，此刻，他一只手臂纏著厚厚繃帶，臉上還有擦傷，站在那裏垂眼，看起來沒什麽精神、悶悶不樂的樣子，葉緋覺得，好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大狗狗。
心裏出現了這個比喻，她莫名有些想笑，然後她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袖子，閻曜看過來時她沒有松手，而是直接拉著他往病房走去。
“楚學長只是一時失去理智，他現在恢覆正常了，走，我們一起進去。”
閻曜想，他只對你理智，對他，隨時可以失去理智。
雖然這麽想著，但閻曜依然順著葉緋的力道被她拉進了病房。
這邊的病房比較簡陋，一開門便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楚翊清。
閻曜清楚地看到，原本看見葉緋的楚翊清眼神一亮，然後就看見後邊的他，神色肉眼可見地低沈了下來。
閻曜也不說話，他站在了病房一角，擺明就是因為葉緋他才走進來，並不想管事的模樣。
楚翊清微垂著眼，坐在病床上，一言不發。
葉緋走到了楚翊清床頭邊，直入話題：“楚學長，你是不是被噬蟲寄生？”
過分直接的問話，讓楚翊清猝然一驚，他震驚地看著葉緋，又下意識看向站在門邊的閻曜。
他們的表情都很淡定，原來，他真的露餡了。
手緊攥著底下的被單，楚翊清低著頭，想到他之前失去了控制的模樣，莫名覺得自己很狼狽。
他不說話，葉緋也不在意，她繼續說：“楚學長，我們一起想辦法，一定有解決辦法的，我和學長會幫你的，所以，你不要再被搶走身體控制權，好不好？”
楚翊清心裏微微一動，擡頭，他看見女孩子眼神真摯地望著自己，這一刻，他浮現了一個念頭——
這個世界上或許有誰會因為世俗的觀點鄙視他、輕視他、厭惡他、放棄他，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葉緋。
他無視了葉緋話裏面的學長二字，看著葉緋，最後默默地點了下頭。
楚翊清並沒有休息太久，第二天他就回到了營地。
甚至他認為自己已經恢覆了尋常，要求加入任務。
今天負責清掃一種叫做巨骨蟲的蟲族，據說這種蟲族危害性特別大，需要的隊員比較多，有興趣的隊員都可以加入清掃任務。
然而等他去到了任務地點才發現，這裏有閻曜，卻沒有葉緋。
今天的屈會寧也一起出任務了，一問之下才知道，葉緋今天居然沒有出任務，可是他剛剛在營地裏卻沒有看見她，也不知道她人去了哪裏。
看見了同在附近的閻曜，楚翊清一時有些搞不懂自己急巴巴地趕回來是為了什麽。
不過來都來了，任務還是得完成。
巨骨蟲是一種身上黑色殼甲外露，腳下長有幾對觸足，身上還有飛須的厲害蟲族。
這些巨骨蟲一只體型有獅子那麽大，參賽者們圍在一起聽士兵們講解這種蟲族的弱點在於腳下的觸足，千萬不要被它的飛須給纏到，而且身上的甲殼剛硬，這是一種攻擊力很強的蟲族。
在前線很多主戰區，這種蟲族都是攻擊主力，一般長有獅子老虎這麽大的體型，就是成年的蟲族，攻擊性會更強。
今天少了葉緋，他們沒法用之前機甲做主攻先鋒的那種隊形，不過這麽多的參賽者也不是吃素的，便見他們幾部機甲聚在一起，相互防備，頂在了外邊的防線上。
遇到了這種蟲族，赤手空拳的人類可太被動了，所以士兵們都退居後防，今天用的是重炮彈輔助攻擊。
原本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，然而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鉆過來一群石頭蟲族——
居然從地下悄悄地來到了他們的防線後方，冷不防就咬上了毫無防備的士兵們。
閻曜、楚翊清因為昨天受傷的關系，今天雖然堅持出任務，不過他們並沒有使用機甲，原本是在後防線上幫助士兵緩解壓力，沒想到遇到石頭蟲突然來偷襲。
閻曜好一點，他受傷的是左手，立刻就躲過了第一波襲擊，楚翊清慘了一點，他的內臟受了傷，原本就是硬撐著過來的，反應慢了不少，眼看就要被石頭蟲咬到，一只手伸過來，把他推開。
楚翊清猛地回頭，看見閻曜站在他原本的位置，單手拿槍對準四周撲過來的石頭蟲射擊。
閻曜知道楚翊清在看他，他頭也不回地說：“不是保護你，只是看在葉緋的份上。”
他不希望楚翊清又受傷惹得葉緋心疼，所以盡管他也不願意，但他還是這麽做了。
楚翊清心情很覆雜，設身處地交換兩個人的位置，他自問做不到閻曜這樣，他或許會趁著情敵病、要他命，但是閻曜這個人居然能因為葉緋在意，就願意保護他？
他不信他沒有感覺到，他昨天想殺他。
楚翊清眼角掃到閻曜附近的碎石頭隱約有晃動，有石頭蟲潛伏在那裏，等它出其不意地偷襲，就可以咬到閻曜。
楚翊清眼睛閃過紅光，他冷冷看著站在自己前方的閻曜，他的唇角諷刺地彎起。
居然這麽大膽地背對著情敵，是篤定他不敢做什麽？
果然是風光霽月的太子，可惜，他楚翊清是從第九區爬出來的卑鄙臭蟲……所以，不要怪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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